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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夜漂流(6)

九久小说网 2023-10-09 21:10 出处:网络 作者:Bubkes编辑:@春色满园
永夜漂流(6)几年前,一场磁暴扰乱了加拿大的电网,导致北极光向南延伸至德克萨斯州,但伊万诺夫说得不错,我从未听说过任何活动能持续这么久,并影响到南北两个半球。也可能跟核武器有关,过去曾有核武器如何影响大
永夜漂流(6)

几年前,一场磁暴扰乱了加拿大的电网,导致北极光向南延伸至德克萨斯州,但伊万诺夫说得不错,我从未听说过任何活动能持续这么久,并影响到南北两个半球。
也可能跟核武器有关,过去曾有核武器如何影响大气层的实验,但我不确定是否有实际资料,大多只是假设。
”在列举各种可能性时,苏利拨弄着她的写字板,隐约感到当她说出核武器三个字时,一阵寒意在离心舱内弥漫开来。
“我猜也有可能是空中残骸,来自小行星的撞击或是大规模的爆炸。
但说真的,如果是那样,我们飞船上的设备应该能够捕捉到相关信号,但地球本身的能量指标并没有什么异常。
这完全讲不通。
”“基本上就是我们完蛋了,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完蛋。
”伊万诺夫插话道。
他与苏利擦身而过,走进盥洗室,一把关上了门。
泰尔歎了口气:“他说得对,是吗?排除那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,排除是我们的失误。
”他用双手摩擦着脸,像是努力让自己从一个噩梦中清醒过来。
很难说泰尔是因为什么而更沮丧,是因为伊万诺夫说对了,还是因为他们的星球似乎毁灭了。
很长一段时间,大家都沉默无言,听着伊万诺夫把盥洗室内公用医药柜的门打开又关上。
“我只是不明白,”泰尔继续说道,“如果我们讨论的是核战争,我们应该会知道。
如果讨论的是小行星撞击,我们也会知道。
如果我们讨论的是全球性瘟疫—该死的,我不是流行病学家,但我认为事情不会好转了,所有人都会一个个死去。
”黛维打着战,但什么也没说。
“那现在怎么办?”底比斯问道。
他看着哈珀,所有人都看着哈珀,看着他们的指挥官,哈珀颓丧地举起手。
“这没有……先例。
他们没有在培训手册里提及这种情况。
我想,我们还是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吧,希望离家更近之后,我们能够实现一些联络。
在此期间,我们能做的也不多。
除非有人有其他想法。
”另外四名宇航员轻轻摇头。
“那好,我们下一步就遵循原计划,看看情况如何发展。
”他停顿了一下。
“伊万诺夫!”哈珀喊道,“你同意吗?”盥洗室的门滑开了,伊万诺夫把牙刷从嘴里拿开。
“如果假装还有其他选择能让你好过点,或是假装我们确实做出了什么选择,行,很好—我同意。
”然后又啪地关上了门。
泰尔翻了翻白眼,嘟嚷了一句“浑蛋”,但并不是针对任何人。
底比斯像父亲一般拍了拍黛维的背。
她伏在他的肩头,但不一会儿就起身爬回自己的床铺。
她拉上隔帘,过了一会儿,阅读灯也熄灭了。
大家沉默地解散了,灰心丧气的。
没什么其他可说的了。
底比斯拿着书,回到自己的床上。
泰尔又做了一组哑铃举重,然后把它们收好。
在苏利的小隔间里,她久久地凝视自己女儿的照片。
苏利闭上眼睛听着:黛维用印地语小声做着祷告,泰尔的掌机发出尖厉的音乐声,哈珀的铅笔在纸上涂抹着,底比斯沙沙地翻着书页,伴随着这一切的是飞船航行的嗡鸣声。
伊万诺夫离开盥洗室时不断小声地咒駡着,可后来,当苏利迷迷糊糊快睡着时,她觉得自己听到了伊万诺夫闷声啜泣的声音。
第二天早上,苏利在七点闹钟响前几分钟便醒过来。
她关了闹钟,盯着隔帘上僵硬的褶皱,又合上了眼皮。
回到通信舱内继续工作仿佛变成了一件伤心的琐事,现在很难从中感受到什么意义。
她不再关心涌进机器里的资料,或是她能从全新的资料中提炼出怎样的突破性结论,对唾手可得的全新发现也置之不理。
她一点也不想离开离心舱,她希望继续被这里的重力紧紧抓牢。
那天晚上,她的梦境将她带回卡里斯托的表层,她不久前就站在那里,遥望木星上翻腾的浅褐色条带,以及剧烈搅动着的大红斑。
隔帘外,模拟日光开始加强,但她没有起来观看。
今天不想了。
那光亮像梦境里的一样真实,却比不上它的半分美丽。
她继续睡下,回到木星卫星的梦境里,任无人观赏的模拟太阳兀自升起。

某个天色昏暗的午后,太阳已经下山,而天空中仍残留着些许光线的痕迹,奥古斯丁和艾莉丝去了停机库。
艾莉丝要出去走走。
她说想走远一点儿,而停机库似乎是个新鲜有趣的目的地。
奥吉很长时间没去那里了,上一次去还是去年夏天飞回这里的时候。
蓝色的暮光显得神神秘秘,在雪地上投下阴影,激起他冒险的冲动。
待傍晚的黑暗刚刚降临,他们应该已经离天文台很远了,但他们带了一个手电筒。
出发前的最后一刻,奥古斯丁背了一把来福枪,上满了弹药。
沉重的枪管压在他的肩胛骨上,密集的黄色光线在眼前的蓝色雪地上摇曳,缓解了他的忐忑不安。
他一手拿着手电筒,另一只手拄着滑雪杖以保持平衡。
在方向变幻莫测的漫天飞雪中徒步前行是困难的,因为他的关节炎越来越严重了。
艾莉丝无所畏惧地滑下山坡,在前面奔跑,跑到了手电筒光亮所及之外的地方。
她偶尔会回头看看为什么他走得这么慢。
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,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。
膝盖开始疼起来,大腿肌肉也酸胀不止。
他本可以用滑雪橇的,但它们对艾莉丝而言太大了,总不能他滑雪而让艾莉丝走路吧,这似乎不公平。
走了快一个小时之后,终于能看到停机库的屋顶了,波纹状的金属在漫天雪花中闪闪发光。
艾莉丝走得越来越快,坚定的小短腿飞速蹚过柔软的风雪。
靠近之后,他注意到停机库的滑动长门敞开着,里面已经堆起积雪。
在裸露的地面上,他看到深色的油渍渗进水泥地。
这是个仓皇逃离的现场:一套棘轮螺钉散落在水泥地上,像是六边形的星星散落在星系中,空盖子被丢在一旁。
奥古斯丁闭上眼睛,想像着飞机停在停机坪上,研究员们一个个登机,行李被存放起来,最后一名军队机械师急急忙忙收拾自己的东西,拎起没有锁住的工具箱就走,结果眼看着螺钉散落地面。
奥古斯丁在天文台听到“赫克”飞机起飞的声音,远远地看着它攀上长空。
此时,他忍不住假想出一架飞机,停在那条长长的白色跑道上。
他描绘着这样的景象:副驾驶把头伸出舱门,吼着快点儿,于是机械师决定让遗落的物品躺在原处,把空盖子丢到一旁,跑向等着他的飞机,爬上摇摇晃晃的舷梯,再一脚蹬掉,关紧舱门。
飞机在白色的跑道上轰鸣,一头扎向天空,返回一个奥古斯丁再无可能回归的世界中去。
飞机曾在跑道上逗留,如今那里已经空空蕩蕩,破败不堪:不亮的led塑胶灯泛着微光,橘色的标旗半埋在雪地里。
舷梯仍在那里,倒向一侧,一个松了的轮子漫不经心地在风中打着转儿。
奥古斯丁捡起其中一颗螺钉,放在戴着手套的掌中,然后任其落地,发出一声空洞的啪嗒声。
空气中有污浊的油脂气味,各类工具和机器零件四散在停机库里—这让他想起自己的父亲。
奥古斯丁从前常常观察父亲睡觉:双脚靠在躺椅上,嘴巴半张着,喉咙深处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鼾声。
他父亲衣服上散发出油腻腻的呛鼻气味,像是一团未点燃的火或是柴油卡车底部的味道。
回忆中,电视机萤幕闪着光,他母亲不是在厨房劳作就是在卧室躺着,而他则会跪在地毯上,感受粗糙的聚酯纤维扎着他的小腿。
他假装在看电视,其实是在观察他的父亲。
奥古斯丁掸落停机库里一个大型不锈钢工具箱上的积雪,强行拉开第一层抽屉:一堆乱糟糟的钻头和螺丝刀直勾勾地盯着他,还有一个打结的线轴和各类加厚螺栓。
他关上抽屉,眼角的余光扫到什么东西在移动,便转头望向外面的跑道,看到艾莉丝正在攀爬歪倒在地的舷梯,像是在玩爬格子游戏。
“小心。
”他对她喊道。
她把胳膊举过头顶,做出一副鬆手的大胆模样,沿着金属框架的薄边小心移动,像在走一根平衡木。
他继续搜索停机库,用手电筒照亮昏暗的角落,踢开积雪,使埋在雪地里的神秘物体露出真容:几块冻硬的软纸板、很多工具箱和一堆轮胎。
奥古斯丁走向一处大小可观的雪垛,上面覆盖着硬挺的绿色篷布,并用弹力绳固定着。
他解开绳子,拉开篷布,底下是两台摩托雪橇。
他心想,果不其然。
之前,他曾无数次往返于机场跑道和天文台之间,他和行李都是用这些摩托雪橇运送的。
过去这几年,每年夏天的那几个月,积雪融化引起的降水都会让大气层积云过重,北冰洋上升腾的层层薄雾也会攀上群山,像纱幕一般向天空延展,让他无法工作。
每当这时,他便会离开天文台,逃离北极,到暖和的地方去:加勒比海、印尼、夏威夷,去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。
住在奢侈的度假村,除了鸡尾冷虾和生蚝外,其他的什么也不吃。
中午喝杜松子酒,在泳池边的座位上醉得不省人事,晒成一片鬆脆的红色薯片。
他暗自思忖:要是现在能喝上几升杜松子酒,我做什么都愿意啊。
奥古斯丁用手拂过流线形的机器。
钥匙仍插在点火装置里。
他将近身那辆车的钥匙拧到“启动”的位置,拉开阻气门,拉了一把启动绳线。
引擎呜咽地呻吟了几声,但没能开动。
奥古斯丁继续拉线,越来越用力,直到引擎终于运转起来,活塞开始自行泵动。
油烟从引擎罩下方涌出,引擎不情不愿地稳定下来,突突地叫着。
尾气由厚变薄,奥吉喜悦地拍了拍雪橇闪亮的黑色后座。
他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,但是有辆可以使用的交通工具总是好的。
也许他们可以骑回天文台。
想到这里,奥吉笑了,不晓得艾莉丝的四肢是否够长,能不能骑上另一台车。
然而,当他望向她时,他立马将摩托雪橇的事抛诸脑后。
冰冷的引擎啪嗒啪嗒地响着,然后熄火了,他几乎没有听到。
跑道上还有另一个东西。
积雪在暗淡的光线中闪着蓝光,奥吉眯着眼睛辨别它的轮廓:四条腿,灰白色,几乎消融在积雪的背景里。
要不是因为艾莉丝被它深深吸引,他可能都不会注意到。
艾莉丝朝着那个身影的方向移动,一边沿着倒地舷梯的细金属杆飞快地爬动,一边发出咕咕声,她的喉咙里哼着那首他已经习以为常的奇怪的歌。
那身影竖直了脑袋—是一头狼。
奥古斯丁想都没想,一把将背后的来福枪拽到手中。
粗硬的帆布枪带和派克大衣的防风面料摩擦作响,他僵住了。
那头狼向他晃着脑袋咆哮起来,眼中的幽光若隐若现,仿佛大理石那般闪亮。
那头狼向停机库迈近了一步。
奥古斯丁屏住呼吸,等待着时机。
艾莉丝沿着舷梯越爬越近,想要伸手去捋它的毛。
那头狼端坐在雪地里看着她,用爪子挠着地面,应着她的声音竖起耳朵。
奥吉脱下连指手套,伸展手指,做好準备。
少年时代的他,曾在密歇根随父亲在家旁边的树林里狩猎,但从那之后,他再没有开过枪。
那时,他们父子二人会不动声色地等着,若时机合适,有东西闯进他们的十字準线,他们就会瞄準目标,然后开枪。
奥古斯丁讨厌那些狩猎之行,每一分钟都令他憎恶。
他举起来福枪,把它的后座架在肩膀上。
他发现那狼已在射程内,便又调整了十字準线,瞄準它毛茸茸的脑袋。
艾莉丝仍在一步一步向它爬近,她摘下连指手套,伸出双手,咕哝着轻柔哄人的话。
正当他的手放上扳机,那狼动了。
它扬起脑袋哀嚎着,那是一种既悲伤又孤独的声音,而后朝艾莉丝又迈近了一步。
奥古斯丁再次调校瞄準器,那狼用两条后腿站立起来,朝艾莉丝的小手掌扬起口鼻。
他扣下了扳机。
枪声必定响彻山脉,在一座座山巅之间徘徊不散,在山谷之中此起彼伏,但奥吉没有听到。
四周万籁俱寂,他看着那头狼的脑袋向后折断,红色的血雾溅到积雪上,它的身体腾在半空中,然后跌落到雪地上,瘫成一团。
待这一切结束,他唯一能听到的是艾莉丝的尖叫声。
他大步走向她,闪亮的手电筒被遗落在熄火的摩托雪橇座椅上。
艾莉丝从舷梯上保持平衡的地方跌下来,一头栽进积雪的跑道上。
白色的粉末沾在她的头髮上、睫毛上,她的鼻子和脸颊冻得通红,而她还在尖叫。
她扑到那头狼身上,把小手伸进它的白色皮毛里。
奥吉拼命赶过去。
他没有力气叫她,来福枪的重量压迫着他肺里残留的气息,每迈一步都艰难。
当他终于走到她的身边,发现那头狼仍然活着,但只有一息尚存—他打中了它的脖子。
鲜血汩汩而出,浸染了雪地,它腹部的微弱起伏愈发缓慢。
奥吉伸出手,想把艾莉丝从这头将死的猛兽身旁拉开,却看到它正用粉色的舌头舔净她脸上的泪水,就像一头母兽对其幼崽做的那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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