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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夜漂流(5)

九久小说网 2023-10-08 21:10 出处:网络 作者:Bubkes编辑:@春色满园
永夜漂流(5)苏利努力想像没有目的地是怎样一种感受,就这样无止无息地永远漂泊着。太空中还有其他机器漫游者,一些仍然活跃,其他的则已沉寂,被虚空吞没,但“旅行者三号”是与众不同的。苏利想起自己刚刚开始理解
永夜漂流(5)

苏利努力想像没有目的地是怎样一种感受,就这样无止无息地永远漂泊着。
太空中还有其他机器漫游者,一些仍然活跃,其他的则已沉寂,被虚空吞没,但“旅行者三号”是与众不同的。
苏利想起自己刚刚开始理解宇宙浩瀚无垠的时刻。
即使那时她只是个小姑娘,这虚空也召唤着她,现如今,她自己也是一个漂流者了。

想起自己是如何开始这趟旅程的,倒是分散了她的注意力,缓解了归宿难料的忧虑。
环形离心舱独立于飞船其他部分,不断旋转着,通过离心力模拟重力。
他们称之为“微型地球”。
宇航员的六间分离式起居隔间沿着环形道排列,每边三个宽敞的隔间,中间是过道。
考虑到隐私问题,每个隔间挂着厚重的帘子,各有衣柜和抽屉用来放衣服,还有模拟太阳日落后可供使用的小阅读灯。

环形道深处是一张长桌和两条长凳,都可以拉到过道中央或是竖靠在墙上。
再往里边是一个简易厨房。
环形舱的另一头有一个小型健身中心,里面有一台健身自行车、一台跑步机、几个哑铃,旁边是游戏机区域,配着一张未来主义的灰色沙发

在沙发和起居隔间中间是一个小型盥洗室。
飞船的失重区域还有一个盥洗室,但远不如这个受欢迎。
在指定的休息时间,苏利和哈珀通常会打牌。
在通信舱里飘浮了一整天之后,在这里感受身体的全部重量是件累人的事情,但适应这样的环境很重要。
重力的影响并不都是坏的。
扑克牌可以放在桌子上,食物可以留在盘子里,她的铅笔也可以稳妥地夹在耳朵上。
苏利几乎可以忘记外界的虚空,忘记他们被周围亿万光年未发掘的宇宙空间包围着。
她几乎可以假装自己回到了地球,离尘土、树木以及湛蓝的天空不过几步之遥。
她差点儿就做到了。
哈珀狠狠地摔下梅花j,一脸嫌弃。
苏利拿起那张牌,牌面朝上摊开一把顺子。
“我还以为那张j要等一辈子了呢。
”她温和地说,丢出一张不要的垫牌。
“该死的,”哈珀说道,“你别总是赢啊,行吗!”拉米纸牌是他们新近喜欢玩的游戏。
自旅程开始直到六个月后穿越小行星带,全体宇航员会一起玩纸牌。
渐渐地,其他人不玩了。
到木星卫星探测阶段,牌局彻底停了。
只有现在,在突然发生通信中断后,不安感蔓延开来,他们才又开始打牌,但也只有哈珀和苏利愿意玩,所以他们现在玩的是拉米纸牌。
“你打成这样,要我输也很难。
”她边说边放下另一把顺子,牌面朝下摔下最后一张牌。
他用双手抱住脑袋,歎了口气。
“算分吧,骗子。
”他说道。
他们数了数各自的牌,苏利在她的写字板上记下他们的分数,写在有关艾奥辐射特徵的零散笔记旁边。
她在脑海里快速计算了一下,哈珀盯着她,仿佛在给她画像一般,双眼掠过她脸部的线条,观察到一阵潮红从她的脖颈涌上脸颊。
被注视的感觉不错,但也有些微疼痛,她的皮肤似乎在他的注视下燃烧起来。
她潦草地写下他们最新的比分。
“再来一局?”她问道,双眼盯着比分。
他摇摇头。
“我还得骑上一小时自行车。
明天我再来反击。
”“我一定等着。
”她边说边把扑克牌聚拢,收进牌盒。
她站起身,把桌子推靠住墙。
“下次用点脑子,好吧?”“你悠着点儿,苏利文。
”天色已晚,在“乙太号”的时区里已是深夜。
躺在床上,苏利打算重新回顾白天的笔记,但一看到钉在墙上的那张照片,她就不太想继续工作了。
那是她女儿的照片,拍的是她五六岁时在万圣节打扮成萤火虫的样子。
那套衣服是杰克做的:一双漆黑瞪圆的眼睛、一对触鬚、一个在黑暗中会闪闪发光的假肚皮,以及用全黑连袜裤和金属丝做的翅膀。
露西现在已经九岁了,苏利在打包行李时,没能找到女儿近期的照片。
负责拍照的一直都是杰克。
伊万诺夫最近一直在他的实验室工作,工作时间越来越长,睡得越来越少。
苏利意识到,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吃东西了。
一天早上,苏利徘徊在温室走廊里,给他摘了一把航空养殖的樱桃番茄。
“我给你带了点儿零食。
”她一边说,一边用胳膊肘使力,进到伊万诺夫的实验室里,双手捧着的一堆红色、黄色、橘色的明亮圆球,飘浮在她手掌之间的空隙里。
他没有从显微镜上抬起头。


“我不饿。
”他说道,额头仍然压在目镜上。
“别这样,伊万诺夫,别犯脾气了,”她抗议道,“等会儿吃?”他的髮型在失重状态下变成可笑的黄色蓬蓬头,这让他看起来温和很多,显得比实际上更愉快些。
有那么一会儿,她信以为真。
“我会在你工作的时候打扰你吗?”他厉声喝道,用一种让她不舒服的方式盯着她。
他的双眼充满悲伤和愤怒,说话时嘴唇里蹦出几点唾沫星子。
“我不会的。
”他接着说,然后继续研究载玻片。
回到通信舱后,苏利自己吃掉了樱桃番茄,努力忍住眼泪。
他们都在崩溃的边缘,都没有接受过针对这种情况的训练。
不和谐的种子已经在他们之间生根发芽。
木卫探测给这个小团体带来的和谐已经破裂,显露出动荡不安的内核。
指挥中心为他们设置的饮食起居制度逐渐被废弃了,宇航员们变得不受控制,不仅跟地球失去了联络,也跟彼此疏远了。
他们不再按计划睡觉、吃饭、放鬆,而是开始各自活动、各自为营,而不像个团队。
伊万诺夫越来越离群索居、喜怒无常,每次都将自己隔绝在实验室里好几个小时。
但他不是唯一躲藏起来的人。
泰尔逃避到电子游戏的世界中,儘管他在“微型地球”的沙发里坐着,心思却飘到了其他地方。
泰尔曾异常欣喜:在他的精确设置下,登陆舱得以在卡里斯托和盖尼米德着陆,紧接着又完成了环绕木星的弹射飞行。
但是,当他们返回地球的轨道已经平稳下来,而指挥中心的沉默却持续发酵时,他变得沮丧易怒。
他刚刚组建家庭,没有了家里的消息,他的情绪日益恶化。
他把自己的苦闷通过电子游戏发洩出来。
操纵杆、游戏手柄、枪支、方向盘、飞行模拟器等各种各样的控制器替他承受着痛苦。
这些游戏的结束方式如出一辙,总是不可避免地会有一些塑胶设备横穿“微型地球”,伴随着一连串夹杂着希伯来语和英语的咒駡声,在离心舱内不绝于耳。
在经过一场特别剧烈的爆发后,苏利看着泰尔没精打采地坐在游戏机前,像一只漏了气的氦气球。
泰尔过去那股魅力不凡、极富吸引力的轻佻让他活力满满,现如今却都消散在迴圈净化的空气里。
最后,他穿过离心舱,去捡他刚刚甩到墙上的方向盘。
方向盘已经支离破碎了。
他一言不发地拾起所有碎片,堆在桌子上,努力想把它们重新组装起来。
这根本就是徒劳,但这天余下的时间里,他一直专注于此:把一片片塑胶粘连起来,摆弄电线,测试按钮。
他只是需要做些事情。
泰尔没有放弃,直到底比斯把一只手搭到他的背上。
“放那儿吧,”底比斯说,“我在控制舱里需要你帮忙。
”泰尔由着底比斯帮他分心,投入到工作中。
但第二天,他又回到了游戏机面前。
苏利说不上是游戏本身宽慰着他,还是反复的音乐和声效,抑或是能有个藉口在控制端发洩强烈情绪,才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打游戏:赢了,输了,赢了,赢了,赢了,输了—注意力的麻木可带来快速的宣洩。
黛维是他们之中最年轻的宇航员,无疑也是最优秀的,她也在默默地苦苦挣扎。
泰尔和伊万诺夫二人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沉浸在个人空间里,外露的狂暴情绪流淌全身,但黛维似乎变得畏缩起来。
从前,比起和同事们相处的时间,她专注在机器上的时间要更多,这也是她能成为如此杰出的工程师的原因之一。
然而,随着地球上的沉默日渐延长,她不仅与人群脱离,也远离了机器。
没什么可以使她感兴趣。
她开始放任自流,远离其他船员,也忽略了飞船本身的维护工作。
底比斯注意到黛维在修理工作中的失误—她忽略了显而易见的问题,没有听到令人不安的声音,递给他已出故障的器件,如同梦游一般。
一天下午,苏利在通信舱内处理探测资料,底比斯过来看望她,向她吐露了自己的担忧。
“你有没有发现黛维有些问题?”他问。
苏利并不奇怪。
儘管她一直努力不去注意同事们日益发生的转变,但他们的改变却显而易见。
这个宇航员团队正慢慢瓦解,一点点支离破碎。
“我注意到了。
”她说。
他们试图一起把黛维拉回现实,把她的心思拉回到飞船上。
底比斯和黛维一起工作,儘管这意味着他不得不做双倍的活儿。
他还给她讲自己的故事,说起数十年前还年轻的时候,他被招募进南非太空计画的事情,那时这个专案才公开不过几年。
休息时,苏利陪着她—确保她进行所需的锻炼,按时吃饭和睡觉。
苏利问起黛维家里的情况和童年的岁月。
底比斯和苏利竭尽全力,但也只能做到如此。
“乙太号”和地球之间的通信中断时间与日俱增,他们之中无人不受影响。
离地球越近,断裂越深,沉默也变得越发令人难以忍受。
第二天晚上,晚餐和休息时间过后,哈珀集合了所有宇航员。
伊万诺夫最后一个到达,既没有吃饭,也错过了休息时间。
他更倾向于待在实验室,给木卫岩样编目。
他径直走到跑步机上,开始慢跑,并朝泰尔的方向瞥了一眼,后者正在举哑铃。
“你要用吗?”泰尔假装礼貌地问道。
伊万诺夫无视他的提问,加快了步伐。
“既然大家都到了,”哈珀说,“我想我们应该讨论一下有关失联的问题。
”底比斯坐在桌边,正在读亚瑟•查理斯•克拉克爵士的小说《童年的终结》。
他把书页折了一个角,在哈珀身旁的沙发上坐下,双手交叉搭在膝头的书上。
黛维从她的隔间出来,坐在底比斯身旁,泰尔放下哑铃,停在原处。
苏利走出自己的隔间,斜靠在盥洗室门边,面向沙发和健身区域。
伊万诺夫继续无动于衷地跑着步。
“我想说几件事,”哈珀继续说,“我知道大家对现状都已了解,但请耐心听我说完。
现在,我们跟指挥中心失联已经快三周了。
我们不知道原因。
”他环顾四周,仿佛想得到确认一般。
苏利点点头。
泰尔开始咬自己的下嘴唇。
底比斯和黛维面无表情地听着。
伊万诺夫则继续慢跑。
“我们的通信舱运作正常。
来自探测器的遥测资料不断进来,也能给探测器发送命令。
黛维和底比斯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把握,失联故障并不是因为我们。
”他再次停下来,看着沙发上的工程师们,向他们确认。
底比斯用力点点头。
“我们认为不是‘乙太号’出现故障。
”底比斯说道,字字分明,言之凿凿,完美到令人无法怀疑他的勤勉工作。
“这就给我们留下了一些不太乐观的可能性。
”哈珀说。
在跑步机上的伊万诺夫哼了一声,按下“取消”按钮。
履带速度减缓,然后停下来。
“不太乐观。
”他喘着气咕哝着,又用俄语加了几句话。
他伸出手指梳了梳失重一整天后依然翘着的头髮。
哪怕苏利不懂俄语,她也能明白他在嘟囔什么。
哈珀忽略他,继续说道:“无论是我想到的哪种情况,我们面对的都是一个全球性问题。
显然,深空网路的三台射电望远镜都出了问题。
我觉得,要么是设备故障,要么是操作人员失误,或是两者都有。
你们还有其他看法吗?”停顿了一阵。
离心舱在它的旋转轴上嗡鸣,生命保障系统的管道也运转着。
在失重区域的某个地方,他们可以听到飞船船身的低声呻吟。
“可能是,”过了一会儿,苏利提出,“大气层的问题。
某种无线电波污染,或是地磁风暴—但要造成这样的通信中断,除非是一场规模特别庞大的风暴。
历史上类似的事件通常持续时间很短,与太阳活动有关,但是……我不知道,有可能吧。
”哈珀若有所思:“以前发生过这种规模的吗?”伊万诺夫沮丧地甩了甩手:“地磁风暴?别开玩笑了,苏利文,那不可能持续这么久。
”苏利继续说道:“我……也觉得不可能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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